□刘伯毅
60多年前,我出生在通州区正场镇一个紧挨通吕运河的小村落里,我母亲的养父母和生父母都生活在这里,他们的房屋距离通吕运河都只有150米左右,我母亲是她养父母的独女,我们一家就居住在通吕运河旁。每天夜晚, 我都伴着汽笛声入睡,听船主操着外地口音在扩音器里,讲着如何避让、如何会船。
小时候,通吕运河的河滩就是我的乐园。我常和略长于我的小舅舅以及村里的小伙伴们在河滩上嬉戏玩乐。因为河滩空间大,地松软平坦,适宜奔跑,我们感到十分自由和快活,那时候没有作业或作业极少,我们有大把的时间玩耍。我们还模仿学校开运动会,一个个表情极认真严肃,羡慕那些跑得快、跳得远的人。我们看运河中的大机器船,“轰隆隆”神气地驶过,掀起的浪一波一波地冲向岸边, 我们勇敢地迎着浪不后退。我们看小火轮拖着木船,一艘又一艘,很是惊奇。上世纪七十年代初,运河的河水清澈,波水粼粼,在滩边能见到一群群约一指长的小鱼儿在水中游弋。河滩上时常爬着螃蜞和小蟹,它们藏在小草和小花中,河边的芦苇丛中,各种鸟儿飞起又落下。有时,还能看到野鸡和野鸭,我们拼命追赶,缩成包围圈在芦苇丛中寻找,只可惜一次也没有抓到过。那时,通吕运河上也有放鸭人,他们头戴草帽,手举竹竿吆喝着水中滩边呱呱乱叫的鸭子。鸭群过后,常常能在芦苇和草地上捡到一两个淡蓝色的鸭蛋,在物质极其匮乏贫穷的时代,这是不小的收获,鸭蛋在大家手中传递,捡到者让所有人羡慕。但大人吩咐,鱼是不能捉的,捉鱼会忘记安全,有生命危险,即使有小伙伴捉了鱼回家,也会被骂甚至被打。
这个小村落,也有我割舍不了的情愫。母亲生下我两个月后缺奶,外婆抱着我跑东家串西家地讨奶吃,村前村后、方圆三四里路内,只要能讨到奶吃的人家,外婆就腆着脸抱着我去,有时还送点饼干、鸡蛋给人家。在那个小村落,我记得哭着喊着,垂着眼泪,送走了好几位长辈和亲戚;也欢笑着高兴着,到贴有大红喜字的新房里看新娘子,跟在大人后边吃喜酒。门前的庄稼,种了收,收了种,这个村落也诞生了许多小孩,我们也把好吃的好玩的,送给他们,再过段时间,他们就跟在我们身后,听我们指挥了。有月亮的晚上,我们会在运河旁看月亮,感受到一种温馨的摩挲,一袭梦境般的恬适梦幻,以及一种令人向往的诗情画意。
住在运河边,也常发生和运河有关的事。有一年夏天的中午,正想午睡时,邻居急匆匆地跑来,说“河里沉船了,快去救”。大人们迅速赶去,我也焦急地跟在后面。因为去的人多,一会儿就把沉下去的东西捞了上来。
尽管如此,损失肯定还是有的,有许多东西被河水冲走了,船主在旁边一边抹眼泪,一边说“谢谢”,也有好心人从家里盛点饭菜给他们,让他们感受到温暖。到过年的时候,也常有船上的人拿着一些鱼干或四五条比较大的鲜鱼,穿着胶鞋和单薄的衣服,在呼呼的北风中,来和我们换馒头、年糕。那时,大人们都很客气,总是热情地接待他们,有时还让他们吃上一口热饭,让他们满意而归。
几年后,我搬到正场街上居住,在那里读完了小学和初中,我成人后第一个工作单位是正场初中。人都是向往远方的,我也很想到大的地方去。进出正场, 都要经过通吕运河上的正场大桥, 我每次都要看看闪着金光、行着大船的通吕运河。外出时,心里满怀着期盼,看到运河很豪迈,想到“一条大河波浪宽”的歌词;回来时,不管目标有没有达到,总算回到可以歇息的家,看到运河,就像见到亲人,也有亲切感。其实我在正场街上的家,就在运河南边,离运河只有300米左右,也能听到运河上的汽笛声。小镇上没有多少可玩的去处,风和日丽时,我就抱着女儿,站在正场通吕运河大桥上看大船,那时汽车不多,在桥上看船还算安全,有时女儿看到大船上迎风招展的彩旗以及船尾掀起的白色浪花,还会举着小手笑。
没几年我的工作单位换到了金沙,几番搬迁后,如今我住的房子在通吕运河的北边,相距最多一华里。说来也巧,通吕运河由正场的屋后变成了金沙的屋前,我始终都在她的怀抱里。无论在金沙,还是正场,我都时常去看看运河,有时也特意到河滩上走一走,回忆从前,消解乡愁。
如今的通吕运河经过整治,面貌已大为改观,石块水泥垒成了堤岸,堤岸上名贵的树木错落有致,相隔不远便有长廊亭台供游人休憩,彩色的跑道通向了诗和远方,有的地段还建起了30层以上的高档小区。通吕运河吸引了许多人,成了我们江海平原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,让我们这些运河边长大的人,时常为她感到骄傲和自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