图为袁德新正在为顾客磨菜刀。卑多敏 摄
“磨剪子哎锵菜刀……”总是在不经意间听到这悠长的吆喝声,从一栋栋高楼中传出来,说不上动听,却能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,现世安稳。
“我是不走街串巷吆喝着做生意的,就坐在街边,磨得好不好你可以回头来说话。”袁德新的话里透着老手艺人的尊严和骄傲。老袁64岁,瘦削的脸上皱纹如刀刻,12岁起他就跟着父亲学手艺,“只有身教没有言传,我做得不好就要挨打,学了四年后才放手做。”
老袁是老金沙人,摊子就摆在老人民剧场对面老龙王庙前,其实那时庙早拆了,只剩下地名儿,“当时磨刀的有四个人,现在剩我一个了。”老袁有些落寞地说。“磨剪子锵菜刀”的名声一直很大,而且从有剪刀菜刀起,这个手艺就伴随着人们晨起暮歇,但如今却像老龙王庙——只剩下“名儿”了。
西汉古墓中曾出土一把距今2100多年的剪刀,磨刀是正宗老手艺。虽说这老手艺日渐没落,却还有人循着名儿找过来。姜玉拿着剪刀过来,“老师傅,我可是听人说起你,特地坐车从东社赶来的,你帮我好好磨,能包多长时间?”老袁“咄”了一声:“我不能包你,剪厚东西费剪刀,肯定比剪薄东西用的时间短。”老袁老老实实地说,“但我肯定会好好磨,做生意得讲德。”让老袁骄傲的是,客人都反映他磨的剪子、刀耐用,最长能用两年。
姜玉拿来的两把剪刀是分别剪布和线头的。老袁扫了两眼就开始嫌弃姜玉没保护好剪刀,一把锈得厉害,一把跌过,姜玉又羞愧又惊讶:“你怎么知道摔过?”老袁笑笑不说话,拿出一块磨刀石放在水盆的木架子上,石头后放上一块木头,用腹部抵住,双手摁紧剪刀两头,磨刀霍霍,十指黑黑,骨节突出,手背上的皮肤皱起一道道丘陵。剪刀磨几下就过下水,接着磨。十分钟后,换块磨刀石继续磨。“磨刀很有讲究,这摆的十几块不同的磨刀石不是看的,磨刀和磨剪刀,磨不同的地方都要用不同的磨刀石,就是要保护钢口,还要快。”老袁说的“钢口”就是刀口,他的话让姜玉直点头:“就是呢,之前让骑车吆喝的人用砂轮磨过,火光闪闪的,谁知道刀口就没用了。”老袁不用砂轮,所以磨刀石总是很费,这辈子已经用掉了300多块。
25分钟后,两把剪刀磨好。老袁一手拿起剪刀,对着太阳,眯缝着眼睛仔细瞧着,刚才还嬉笑温和的眼光陡然犀利起来,刚磨过的剪刀钢口寒光逼人,一手抚上刃口,感受着锋利程度,就像刀客抚摸着自己心爱的武器,准备制胜一击前的祈祷,虽只是小小剪刀,却引起刀客为侠的万丈豪情。看完剪刀,老袁拿出一大一小两把锤子,捶起了剪刀嘴,“先前说跌过,是因为剪刀头不能密合了,剪东西就不能剪到头,现在好了,你试试看。”一试果然厉害,上去一剪刀,白布随着“哗……”的声音,豁然裂开,“好!好!好剪!”姜玉激动得连声道好。
前后半小时,收费25元。老袁认为自己收费极其公道。早先磨一把刀一毛五,父子俩最多一天能磨四五十把,忙得连饭也顾不上吃,现在磨一把收10块到15块,生意却稀少了,有时甚至坐一天冷板凳。这个变化让老袁有点难受,却也只能接受。其实他早有心理准备,因为他没有收徒,确切地说是没收到过徒,“谁来学这个?挣不了几个钱。你看这一排15个店,就我是磨剪子、刀的。”老袁的店几年前搬到为民路苏宁电器门前,和配钥匙、补鞋、修锅的在一起。磨刀不误砍柴工,该磨还得磨,但为什么生意越来越萧条?老袁说他不知道,也不懂这个老手艺能走到哪一天,反正他是要做到做不动为止。
城里的人越来越多,高楼大厦也已经数不清楚,人们好像都有许多幻想,手里钞票也越来越多,可不管生活怎么变化,你的剪子、菜刀还得磨。送走姜玉,老袁又一个人坐在亭子里,呆呆地望着热闹的街。也曾万丈豪情,也曾怀揣梦想,52年的磨刀生涯,磨的岂止是刀,还磨平了老袁的棱角,磨圆了老袁的人生。